苏阳看着弟弟脸上的泪痕,心中的那点怀疑瞬间被心疼所取代。他伸出手,有些笨拙地擦去苏铭脸上的泪水,喉咙发堵。
“傻小子。”苏阳的声音有些沙哑,他笨拙地揉了揉苏铭的头发,“想读书是好事,哥支持你。爹那边……你别往心里去,他就是那个脾气。
他叹了口气,“以后别学到这么晚,费油。”苏阳的声音缓和下来,“早点睡,明天还要早起。”
“恩。”
苏阳转身离开,轻轻带上了房门。
门外,他靠在墙上,脸上的心疼慢慢褪去,取而代之的,依旧是一抹挥之不去的疑虑。
小铭的说辞合情合理,可他总觉得,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那孩子今天看书的眼神,不象是因为害怕,更象……是找到了一件什么宝贝,一种发自内心的专注和渴望。
屋里,苏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瘫坐在椅子上。
苏铭抬起头,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,眼框还是红的。
“师父,我……”
“你做的很好。”林屿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赞许,“危机公关处理得相当到位。将家庭内部矛盾,成功转化为你个人发奋图强的内核驱动力,顺便还巩固了‘二哥’这个重要后援单位的忠诚度。不错,有我当年做项目经理的风范。”
苏铭听得一知半解。
“记住,保命真经第二条:眼泪是弱者最后的武器,也是强者最有效的伪装。运用得当,胜过千言万语。”林屿继续他的教程,“你二哥这个单位,质量不错,属于优质资产,得维护好。”
苏铭闷闷地“恩”了一声。他再次拿起木炭条,目光落在了木板上。
灯火摇曳,映着他前所未有坚定的脸。
第二天。
私塾里,周夫子正捻着他那撮山羊胡,摇头晃脑地领着七八个孩童念书。
苏铭坐在角落,破天荒地没有走神。他挺直了腰板,双眼死死盯着周夫子手里的书卷,耳朵竖得象兔子,不放过任何一个字音。
周夫子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角落里的异样。
他停下领读,踱步到苏铭身边,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审视。
这小子逃学挨了顿打,今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?
“苏铭。”周夫子敲了敲桌子。
“在!”苏铭一个激灵,站了起来。
“昨日教的十个生字,可还记得?上前来,默写一遍。”
苏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别慌。”林屿的声音及时响起,“老夫将那十个字的笔画结构,尽数映入你的脑海。你只需照着写便是。”
苏铭深吸一口气,走到前面,拿起一支半秃的毛笔。
他闭上眼,脑海中果然浮现出十个清淅无比的大字,一笔一划,宛如刀刻。
他睁开眼,提笔醮墨。
“等等!”林屿急忙喊停,“你想干什么?拿满分吗?”
苏铭一愣,在心里问:“不对吗?”
“蠢材!”林屿恨铁不成钢,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!你一个昨天还因不识字而逃学的学渣,今天突然过目不忘,笔笔精通?你是想告诉周夫子,你被妖怪附身了,还是被神仙点化了?”
苏铭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。
“那……那我该怎么办?”
“藏锋!懂不懂什么叫藏锋?”林屿循循善诱,“记住,从今天起,你的目标不是做最好的那个,而是做那个‘一直在努力,但天赋平平,略有进步’的学生。这样既不会引起怀疑,又能让你爹娘和夫子满意。安全,低调,这才是王道!”
“故意写错三个字。”林屿下达了精准的指令,“两个写错笔画,一个干脆写成同音字。要错得合情合理,错得象你这种学渣会犯的错!”
苏铭定了定神,笔尖在纸上游走。
他写对了七个字,笔画工整,远胜从前。然后,他故意将“善”字的两个“口”写成了一个“口”,又把“习”字的“白”下面少写了一横。最后,他把“远”字,写成了“缘”。
周夫子凑过来一看,眉头先是紧锁,随即又缓缓舒展开。
他捋了捋胡须,点了点头。
“恩……错了三个。不过,记得七个,算是有长进。”他指着那几个错字,“此处笔画不对,此处缺了一笔,此字更是音同字不同。可见你还是用了心的,只是基础不牢,脑子也不甚灵光。”
他叹了口气,摆摆手:“回去坐下吧。勤能补拙,日后多用功便是。”
“是,夫子。”苏铭如蒙大赦,低着头回到了座位。
林屿在戒指里长舒一口气:“好险好险,这小子还算有点演戏的天分。孺子可教,孺子可教啊。”
接下来的背书环节,林屿又开始远程指导。
“待会儿背《三字经》,故意结巴两次,慢上半拍。要表现出那种‘我拼命在想,但就是想不起来’的窘迫感,懂吗?”
于是,当周夫子点到苏铭时,他站起来,磕磕巴巴,满脸通红,憋了半炷香才把一段背完,中间还错了两个字。
周夫子非但没生气,反而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。
这才是苏铭该有的水平嘛!虽然还是笨,但至少态度端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