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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 德斯蒙德伯爵

爱尔兰南部,科克港。

海风终年裹挟着不列颠群岛独有的湿冷,一遍遍地冲刷着这座港口城市。码头上,盖尔渔夫们用本地土话扯着嗓子叫卖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鲱鱼,腥味混着海盐的味道,钻进每一个路人的鼻孔。城里那些石头砌成的店铺内,商人们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,精明算计。

这座城市名义上的主人,德斯蒙德伯爵,杰拉尔德·菲茨杰拉德,已经离开两年多了。

可谁也没想到,这一去,人就没了消息,活象是被泰晤士河的淤泥给吞了。

伯爵的长时间缺位,让科克领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。起初,人们还只是在酒馆里窃窃私语,可现在,那片不安的阴云已经积聚得越来越厚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。所有人都觉得,这是英格兰人专门冲着他们这些爱尔兰天主教徒来的,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。

科克城,德斯蒙德家族的城堡大厅。

壁炉里的火焰烧得噼啪作响,可那点热量根本驱不散大厅里的寒意。几个伯爵麾下的骑士和扈从围着一张巨大的橡木长桌,面前杯子里的麦酒早就凉透了,谁也没心思碰一下。

“两年多了!这两年没有了伯爵,我们是怎么过的!”

一个叫康纳尔的骑士猛地把手上的皮手套砸在桌面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。他是个典型的盖尔人后裔,一头惹眼的红发,脸颊上满是风吹日晒留下的印记。

“我们的伯爵就象扔进泰晤士河里的一块石头,连个水花都没见着!那个英格兰女王,她到底想干什么?”

他的怒吼打破了死寂,立刻有人接上了话。

“还能干什么?”另一位胡须花白的老骑士冷哼一声,嘴角挂着一丝嘲讽。“伦敦那边递过来的消息,你们没听说?女王陛下‘挽留’了伯爵,美其名曰是为了更好地‘调解’他和奥蒙德家的矛盾。狗屁的调解!这他妈就是软禁!”

“税!今年的税收怎么办?”一个穿着体面的管事哭丧着脸,肥胖的手指绞在一起。“领地里的收成倒还不错,可这税,我们就不知道交给谁比较好,现在这税都留在我们自己家中等待上缴,但是我们的仓库就快放不下了,要不我们派人去伦敦一趟,找个靠谱的本地人,将一部分税给伯爵?”

“交给英国佬?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?”康纳尔的眉毛拧成一团,狠狠地瞪着那个管事。“那不就等于我们自己承认,德斯蒙德的土地现在归那个女人管了吗?伯爵要是回来了,第一个就得把你吊死在城门口!”

管事的脸瞬间白了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来。

“可伯爵……他还能回来吗?”一个角落里,一个年轻的扈从怯生生地问了一句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

整个大厅,瞬间鸦雀无声。

这个问题,是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刀,谁都看得见,谁都不敢碰。

良久,还是康纳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清淅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。

“我有个跑船的表兄,他前阵子从北边回来。他说,‘佩尔’地区,就是都柏林那一片,又来了一船又一船的英格兰新教徒。”

他顿了顿,扫视着众人紧张的脸。

“那些英国佬一来,就有当地的领主手里最好的那片土地变成了英国佬的‘种植园’。他们把我们信奉天主的人赶走,把土地用篱笆围起来养羊,或者种他们自己爱吃的麦子。”

“魔鬼!这帮人就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!”一个骑士气得满脸通红。

“他们想让我们的灵魂都下地狱!那些该死的新教徒,他们连圣母玛利亚都不尊敬!”

咒骂声此起彼伏,大厅里的气氛变得狂躁起来。

康纳尔抬起手,往下压了压,制止了众人的喧哗。

“现在骂这些屁用没有。”他站起身,双手撑着桌面,身体前倾,一字一顿地开口。“我们得想清楚,伯爵回来的时候,会是个什么样子。”

他竖起一根手指。

“第一种可能,伯爵在伦敦受尽了屈辱,恨透了那帮英格兰杂种。他只要一回来,振臂一呼,我们立刻刀剑出鞘,把这片土地上的英国佬和他们养的新教走狗,有一个算一个,全都扔进海里喂鱼!”

不少人的胸膛剧烈起伏,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。

“那第二种可能呢?”老骑士嘶哑着嗓子问。

康纳尔的脸沉了下去。

“第二种可能……伯爵屈服了。他被那个女王吓破了胆,或者被那些伦敦佬用金子和头衔收买了。他会带着女王的命令回来,要我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推行新教,要把我们的土地一块块地‘献’给英格兰的贵族。”

“他敢!”一个暴躁的骑士霍然起身,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,半个剑身都抽了出来。“菲茨杰拉德的血脉里,没有懦夫!他要是敢这么做,他就不再是我们的伯爵!”

“对!我们就自己选一个新的伯爵!”

“没错!”

附和声响成一片。康纳尔看着情绪激动的众人,再次开口,声音却愈发冰冷。

“所以,不管是哪种可能,我们都只有一个选择。”

他直起身子,手按在自己的剑柄上,缓缓扫过每一个人。

“回去!整备你们的武器,训练你们的人手!把那些还在田里种粮食的壮丁都给我拉出来,让他们知道长矛和弓箭该怎么用!不管伯爵带回来的是战争的号角,还是屈辱的条约,我们都要用手里的剑,来决定自己的命运!”

他拔出自己的长剑,高高举起。

“这片土地,是上帝赐予我们盖尔人的!几百年前,诺曼人来了,但是最终他们也变成了我们的一分子,但英格兰人不一样!他们要我们的土地,还要我们的信仰!我们已经被逼到了这座岛上,身后就是大海,再退一步,就是万劫不复!”

压抑许久的怒火,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众人纷纷起身,拔出自己的佩剑,剑尖在大厅中央汇集,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

“听康纳尔的!”

“没错!回去就操练起来!”

他们彼此许下承诺,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城堡。

康纳尔走在最后。他回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大厅,德斯蒙德伯爵的旗帜还高高悬挂在墙上,但在壁炉跳动的火光下,那头野猪徽记显得孤单而萧瑟。

回到自己的庄园,已是黄昏。

炊烟从农舍的茅草屋顶袅袅升起,他的佃农们扛着农具,三三两两地从田里走回来。孩子们光着脚在泥地上追逐嬉戏,见到他,纷纷停下来躬身行礼,怯生生地喊着“老爷”。

眼前的一切,宁静而祥和,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。

可他心里清楚,这片宁静之下,是正在步步紧逼的深渊。英格兰人的势力就象不断蔓延的毒藤,从都柏林开始,一点点地缠绕、侵蚀着整个爱尔兰。今天是一块地,明天是一个村庄,后天,可能就是整个德斯蒙德。

这份岁月静好,就象夏日清晨草叶上的露珠,太阳一出来,就碎了。

当晚,康纳尔庄园一间不起眼的仓库里,几盏油灯的光芒摇曳,照亮了十几张或粗糙或精悍的脸。他们都是康纳尔最信任的庄头、护卫,还有几个在佃农中颇有威望的老人。

这里没有城堡大厅里的橡木长桌,众人只是围着一个装谷物的巨大木箱席地而坐,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干草的味道。

“今天城堡里的话,想必你们也听说了。”康纳尔没有废话,开门见山。“英格兰人扣着我们的伯爵,两年多了。这片地,太平不了多久了。”

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佃农忧心忡忡地开了口,他的手因为紧张而不断搓着自己的裤子:“老爷,我们都是种地的,哪里会打仗啊?英格兰人真要来了,我们……”

“所以才要练!”康纳尔打断了他,语气不容置疑。“我不要你们上阵去和那些披着铁皮的英格兰骑士对砍,但至少,当强盗冲进村子的时候,你们要能拿起草叉和镰刀,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!至少,英格兰的收税官带着人来抢你们过冬口粮的时候,你们要敢把他们打出去!”

他把头转向自己的护卫队长,一个沉默寡言的壮汉。

“从明天开始,把庄园里所有十五岁到五十岁的男人都集合起来。农闲的时候,每天下午都要操练。武器不够,就把仓库里能用的铁器都拿出来,让铁匠给我打成长矛头!弓弦松了,就换新的!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,一个月内,我要看到一支能站得直、跑得动的队伍!”

“是,老爷!”护卫队长大声应道。

“记住,”康纳尔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,声音沉重,“我们不是要造反,我们只是要活下去。昂着头,象个男人一样活下去。”

会议很快结束,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情散去,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淅。

第二天,科克城表面上还和往常一样,码头依旧喧嚣,市场依旧嘈杂,一切照旧。

然而,平静的水面之下,暗流已经开始涌动。

城里的铁匠铺,订单突然多了起来。客人们订的不再是马蹄铁和犁头,而是一批批式样简单却致命的长矛头和箭簇。铁匠心知肚明,什么也不问,只是默默地拉动风箱,让炉火烧得更旺。

城外的树林里,时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年轻人,手里拿着简陋的木棍和木板做的盾牌,笨拙地模仿着骑士们的操练。他们挥汗如雨,动作滑稽,可脸上的表情却无比认真。

教堂里,神父在布道时,讲的不再是耶稣的宽恕与仁慈,而是圣·帕特里克的故事…?…

而在码头的另一端,那些血管里流淌着维京血液的盖尔化诺斯人,也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做着准备。

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更古老的定居者,对菲茨杰拉德家族的忠诚十分有限,但对那些威胁他们贸易和自由的英格兰人,同样充满敌意。

一间临海的仓库里,咸鱼和焦油的味道充斥着鼻腔。

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,正用一块油布,仔细擦拭着一柄巨大的战斧。斧刃在昏暗的光线下,反射出森冷的光。他的祖先,曾挥舞着这样的武器,从冰封的斯堪的纳维亚一路砍到温暖的地中海。

“英格兰人越来越过分了。”他头也不抬,声音低沉,带着一股北欧口音的馀韵。“他们想控制我们的港口,想规定我们的船能去哪,不能去哪。再这样下去,我们连卖条咸鱼都要给那个女王交税了。”

“康纳尔那些人已经开始动了。”旁边一个正在检查渔网的同伴停下手里的活。“我们要不要和他们联手?”

擦斧头的男人嗤笑一声,停下了动作。

“菲茨杰拉德家的骑士?他们是为了他们的伯爵,为了他们的上帝。我们,是为了我们的钱袋子和我们的船。路不一样。”

他站起身,将那柄巨大的战斧扛在肩上,沉重的分量让他脚下的木板发出一声呻吟。

“但敌人是同一个。告诉我们的人,把船都检修好,把压舱的石头换掉一些,多备淡水和干粮。斧头磨利,盾牌备好。”

“要出海?”同伴问。

“不。”

男人走到仓库门口,眯着眼望向那片灰蒙蒙的大海,海风吹乱了他杂乱的金发。

“是准备好,迎接可能从海上来的任何东西。不管是伯爵的船,女王的船,还是……”

他的话没有说完,但那未尽之意,却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令人心寒。

“……别的什么东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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