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,夜色如墨。
养心殿內,烛火煌煌,將殿壁上张牙舞爪的龙影投射得愈发狰狞。
何岁独坐於御案之后,脸色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。
他的指尖,在冰冷的紫檀木桌面上一下、一下地敲击著,发出沉闷而压抑的“篤篤”声,如同暴风雨来临前,那令人心悸的死寂。
御案之上,摊开著一份来自工部的八百里加急密报。
北境长城。
那道被誉为大玥龙骨的擎天之柱,奏报上的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只只贪婪的蛀虫,正在他眼前疯狂地啃食著帝国的根基。
“所用石料,十不存一,內里多以泥沙填充”
那一行行字,仿佛都活了过来,化作一张张扭曲而贪婪的嘴脸,在他眼前无声地嘲笑著。
“月前暴雨,墙倾数十丈,民夫死伤上百,督造將领竟以上报『蛮族夜袭』搪塞”
“工期一拖再拖,耗资如流水,恳请陛下体恤边关不易,再追加白银三百万两,以固国本”
何岁握著奏摺的手,骨节一根根凸起,手背上青筋暴跳,几乎要撕裂皮肤。
【好傢伙!】
他心中,有一万头脱韁的草泥马,正咆哮著衝出南天门,踏平凌霄殿。
【朕在这边辛辛苦苦地薅那些天命主角的羊毛,好不容易从江南世家和北境將门那帮铁公鸡身上刮下来几百万两,勉强填上国库那个无底洞!】
【结果一转头,这帮狗东西就把朕的万里长城修成了豆腐渣工程?】
【还他妈敢跟朕要钱?!】
【三百万两?你们怎么不去抢!哦,对,你们这不就是在抢么,抢得比关外的蛮子都狠!】
【这已经不是贪腐了,这是在刨我大玥的龙脉!这是在挖我老何家的祖坟!】
他深深地、缓缓地吸了一口气,强行將那股几乎要衝破胸膛的暴虐杀意,死死压回了丹田深处。
他知道,这潭水,比之前北境的军务腐败还要深,还要浑。
能把手伸到长城工程里的,绝非一两个地方將领就能办到。
其背后,必然牵扯著一张遍布朝堂,甚至深入中枢的巨大利益网络。
秦天那把刀虽然快,但主要是用来砍武夫的。
要挖出这些藏在文官体系和层层供应链里的蛀虫,他还需要一把更隱蔽、更刁钻、更不要脸的手术刀。
就在他思绪翻涌,琢磨著该从哪个倒霉蛋开始动刀时。
“吱呀——”
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。
一道清冷如月华的身影,只披著一身单薄的丝质凤袍,赤著玉足,径直走了进来。 是寧白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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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仿佛刚刚从万年冰窟中捞出。
但那双总是清冷如深秋寒潭的凤眸,此刻却燃烧著一簇决绝而炽烈的火焰,仿佛刚刚经歷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,带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。
何岁心中猛地一凛,瞬间將长城的烦心事全部拋之脑后。
他霍然起身,三步並作两步,如一道离弦之箭,迎了上去。
他能感觉到,他的皇后,状態很不对劲。
“梓潼,怎么了?”
他伸手想去扶她,却被她轻轻避开。
寧白露站在他面前,仰起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倾城绝色,一字一句,声音不大,却仿佛带著金石相击的鏗鏘之音。
“夫君。”
“与我一同,屠神!”
何岁闻言,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。
屠神?
他瞬间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!
是那个盘踞在她识海之中,自称为“一代贤后系统”的诡异之物!
【臥槽?!】
何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,面上却不动声色,甚至还露出了一丝饶有兴味的、近乎残忍的笑意。
【这么快就图穷匕见了?朕还以为这系统是个搞长期主义的『养成系』,准备和梓潼玩上十年八年的心计呢。】
【没想到这才几个月,它就等不及要造反了?】
【还是说朕的梓潼段位太高,直接把这个所谓的系统给逼得狗急跳墙,提前开启最终副本了?】
他心中念头电转如飞,看著寧白露那双燃烧著不屈战意的眸子,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与欣赏涌上心头。
不愧是朕的皇后。
面对这种足以让任何人心神崩溃的诡异存在,她没有恐惧,没有求助,而是选择以“战友”的姿態,向他发出了並肩作战的邀请。
“好。”
何岁没有丝毫犹豫,反手握住她那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柔荑,用力一拉,將她紧紧地、霸道地拉入自己怀中。
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与微不可查的颤抖。
“朕的皇后要屠神,朕便为你——”
“递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