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芷和陆向东走出饭店,穿过嘈杂的人群,拐进了一条湿漉漉的小巷。
“那瘦猴子就在前面,往城西去了。”姜芷指了指小巷尽头,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,正在灰蒙蒙的巷子里闪动。
陆向东的脚步加快,却被姜芷拦住。
“别急。我们就跟在后面,保持距离。”姜芷说。
瘦子果然小心,他七拐八绕,时不时回头张望。
如果不是姜芷的“千里香”气味指引,他们还真不好跟。
约莫一个小时后,瘦子终于停了下来。
他们到了一处破旧的院落群,青砖灰瓦,歪歪扭扭的房子挤在一起。
门口挂着一块摇摇晃晃的木牌,上面写着三个大字——“大车店”。
“看来,就是这里了。”陆向东沉声说。
这地方龙蛇混杂,一看就是那种什么人都敢收留的窝点。
“不进去吗?”陆向东问。
姜芷摇了摇头,“现在还不是时候。我们先找个地方盯着。”
两人找了一个隐蔽的墙角,正好能看到大车店的院门。
寒风卷着枯叶从街道上刮过,带来阵阵刺骨的凉意。
姜芷裹紧了身上的棉袄。
没过多久,瘦子又从大车店里跑了出来,身边还跟着一个人。
这人正是刀疤脸。
他脸上带着怒气,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。
“你个废物!还不是你掉链子!不然那活参早就到手了!”刀疤脸一巴掌拍在瘦子头上。
瘦子抱头鼠窜,委屈地辩解,“老大,我哪知道火车上那么乱,还遇到个咳嗽精……再说,那小娘们也太邪门了,瓶子一歪,热水就全往我脚上倒。”
刀疤脸啐了一口,“行了,少废话!现在活参没了,咱们怎么跟黄老板交代?他那边可等着用呢!”
“黄老板?”姜芷听到这个名字,眉梢轻轻一挑。
瘦子说,“老大,黄老板不是说,就算没拿到活参,也要把那姓孙的丹方搞到手吗?”
“丹方?屁用!”刀疤脸怒骂,“他要的是活参!黄老板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,他要的东西,从没失手过。”
两人说着,急匆匆地离开了大车店,方向正是去往市中心。
“看来,这刀疤脸还有个叫黄老板的幕后之人。”陆向东说。
“嗯。”姜芷微微颔首。她的目光跟着刀疤脸他们的背影,直到他们消失在街道尽头。
“他们这是要去追那爷孙俩了?”陆向东问。
“不一定。”姜芷说,“刀疤脸现在知道活参没了,但他不知道丹方还在孙伯安手里。他去市中心,可能是去联络黄老板,寻求下一步的指示。”
她看着大车店,眼中思索。
“走,我们回和平饭店。”姜芷起身,果断地说。
两人再次步行,朝着市中心走去。
奉天这个城市虽然大,但公共交通并不发达,更多时候还是要靠两条腿。
到了和平饭店,已经是下午了。
饭店大堂依然人来人往,喧嚣热闹。
姜芷和陆向东在不起眼的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,点了两碗面,边吃边观察。
孙伯安和孙岩爷孙俩坐在原位,他们的面色更加憔悴。
孙伯安手里拿着的报纸,已经被揉搓得起了毛边。
那张药码皮纸,他一直紧紧地攥在手里,不时看一眼,又迅速收回。
“孙大爷,你倒是快去啊!再不去,那边该等急了!”孙岩低声催促。
孙伯安叹了口气,压低声音说,“我这不是怕吗?那姑娘说得没错,活参没了,只拿一张残缺的丹方去,会不会把事情弄得更糟?”
“总比什么都没有强!起码我们拼死保住了丹方!这是姜神医说的!”孙岩急了。
孙伯安又看了看手里的丹方,眼神复杂。
“我去。”他终于下定决心,小心翼翼地把丹方叠好,藏在外套的内兜里,然后站起身。
“你在大堂等我。如果我一个小时没回来,你就……”孙伯安话没说完,但孙岩已经明白他的意思。
孙岩默默地点了头。
孙伯安深吸一口气,朝着饭店侧面的一条走廊走去。
那里有一部老旧的电话,是饭店对外联系用的。
姜芷看到他走向电话。
“要来了。”
陆向东点了点头,全神贯注地盯着孙伯安的背影。
孙伯安走到电话旁,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,才拿起电话筒,拨通了一串号码。
“喂……是我……孙伯安。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几分紧张和敬畏,“货物……货物路上出了点意外……被军方查扣了。”
电话那头说了什么,孙伯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连连点头哈腰。
“是是是……我拼死……拼死保住了丹方!丹方还在我这里!”
孙伯安挂断电话,靠在墙边大口喘气。他的额头,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。
他回到座位,孙岩立刻凑了过去,“怎么样,爷爷?他们怎么说?”
孙伯安擦了擦汗,声音沙哑,“那位大人说……说要我们立刻把丹方送到一个地方。他要亲自核验。”
“亲自核验?”孙岩愣住。
“嗯。还说,如果丹方是真的,活参的事……可以既往不咎。”孙伯安苦笑。
姜芷听着他们的对话,心里对那位“大人”的谨慎程度有了新的认识。
“那……那个地方是哪儿?”孙岩问。
孙伯安在桌子上比划了几下,低声说,“在城北,一个叫‘清心茶楼’的地方。”
清心茶楼?
姜芷的眼睛微微眯起。
孙伯安和孙岩爷孙俩,拿着丹方,匆匆离开了和平饭店。
姜芷和陆向东紧随其后。
“清心茶楼,听名字倒是个雅致的地方。”陆向东说。
“恐怕是雅致的皮囊下,藏着见不得光的勾当。”姜芷冷哼。
他们打了一辆黄包车,跟在孙伯安他们后面,朝着城北驶去。
奉天的街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,高大的苏式建筑逐渐被小桥流水,曲径通幽的园林风格取代。
清心茶楼,确实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。
青瓦白墙,假山叠石,小桥流水,一派江南园林风光。
孙伯安和孙岩被茶楼的小二引着,走进了一间隐蔽的包厢。
姜芷和陆向东没有急着进去,他们在茶楼对面的一个书报摊停下,假装看报纸,实则观察着茶楼的动静。
“看样子,这里的防备很森严。”陆向东低声说,“门口的小二,手臂上的肌肉块头可不小。”
“越森严,越说明里面有大鱼。”
没过多久,一个穿着灰色长袍,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,从茶楼的后院走了出来。
他看起来文质彬彬,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。
他的目光扫过大堂,最后停留在孙伯安他们进去的包厢门口。
“是他。”姜芷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。
“谁?”陆向东问。
“他就是……药神宫在北东的负责人。”姜芷说,“也就是,孙伯安口中的‘那位大人’。”
中年男人走进包厢。
包厢的门被轻轻关上,隔绝了外界的视线。
“我们进去吗?”陆向东问。
姜芷摇了摇头,“不。现在进去,只会打草惊蛇。”
“那我们要做什么?”陆向东不解。
“引蛇出洞。”姜芷说,“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大车店看到的那群‘狗’吗?他们现在,应该也闻到味儿了。”
就在这时,几辆黑色的小轿车,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茶楼的侧门。
车门打开,刀疤脸带着一群手下,气势汹汹地从车上跳了下来。
他们的目标,显然也是清心茶楼。
“黄老板在里面等着,活参的事先不提,把那老东西手里的丹方给我抢过来!”刀疤脸低声对手下说。
姜芷看着这一幕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陆向东,把这个给那些小轿车的车胎,一个不留。”
姜芷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细小的银针,递给陆向东,“越乱,越好。”
陆向东接过银针,眼中有些兴奋。
他身形一闪,朝着小轿车奔去。
姜芷则在书报摊后面,静静地等着。
茶楼里,包厢内。
中年男人看着孙伯安颤抖着递上来的药码皮纸,他推了推金丝眼镜,仔细查看。
“‘百年活参’……‘血修罗’……‘龙血藤’……丹方倒是没错。”中年男人沉声说,“孙伯安,你确定,活参是被军方查扣的?”
“是!大人!”孙伯安连连点头,冷汗直流,“小的当时拼死抵抗,才保住丹方。”
中年男人没有说话,只是将皮纸翻过来,目光落在了背面。
他看到了姜芷特意留下的几个小符号。
他的眼神,瞬间变得阴沉。
“哼!”中年男人冷笑一声,将皮纸重重地摔在桌上,“孙伯安,好大的胆子!你敢骗我!”
孙伯安和孙岩吓得浑身一哆嗦,“大人,小的绝不敢欺骗!”
“哼!这张皮纸,根本就不是你保住的!你手里也没有活参!说!活参和丹方,到底是被谁截走了!”
“大人!小的……”孙伯安还想狡辩。
就在这时,茶楼外面,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吵闹声。
“妈的!谁他妈把老子的车胎给扎了!”刀疤脸的怒吼声,穿透茶楼的墙壁,直冲包厢而来。
中年男人眉头一皱,冷厉的目光扫向门外。
“孙伯安!这又是怎么回事!”中年男人的眼神,几乎要将孙伯安生吞活剥。
“大人……小的……小的不知道啊!”孙伯安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。
中年男人深吸了一口气,今天的事情,已经超出了掌控。
他猛地站起身,对身边的孙岩说,“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。孙伯安,你给我老实呆着,回头再跟你算账!”
孙岩颤抖着走出包厢,他刚走到茶楼大堂,就被眼前混乱的一幕惊呆了。
刀疤脸一伙人,正和茶楼的打手们,打得不可开交!
整个茶楼,乱成了一锅粥。
“这……这到底怎么回事!”孙岩吓得魂飞魄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