私塾里,朗朗的读书声也压不住孩子们兴奋的议论
“我爹说了,要是能拿到名额,就给我买一整套文房四宝!”一个穿着绸缎的胖小子高声眩耀。
“我听我二叔说,青石镇可大了,比咱们村子大一百倍!”
苏铭充耳不闻,他摊开苏山给他买的黄麻纸,用新毛笔一笔一划地抄写着课文。
他的专注,引来了周夫子的注意,也引来了另一个人的不满。
“哼,临时抱佛脚,有什么用?”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。
苏铭抬头,是里正家的儿子赵瑞。他家境殷实,是私塾里学问最好的几个人之一,也是这次名额最有力的竞争者。
赵瑞斜着眼看苏铭桌上的新纸笔,撇了撇嘴:“哟,换新家伙了?你家舍得下本钱啊。不过,用再好的笔,写出来的也是狗爬。”
几个跟班顿时哄笑起来。
苏铭没理他,低头继续写字。
苏铭在私塾里煎熬,林屿则在戒指里盘点自己的“家当”。
“唉,真是穷得叮当响。”
他的魂体飘浮在储物空间里,看着眼前零零散散的几样东西。
角落里,堆着一小撮暗淡无光的石头,那是几块灵气几乎耗尽的下品灵石。
“就这点存货,塞牙缝都不够。给苏铭用,估计连个响都听不见。”
旁边,插着一柄断剑,只剩下半截剑身和古朴的剑柄,上面锈迹斑斑。
“凶器,pass。这玩意儿煞气太重,苏铭那小身板碰一下都得大病一场。”
最让林屿在意的,是三枚静静躺着的玉简。
他将魂体凑过去,意识探入其中一枚。一片混沌,上面的禁制以他现在的魂力根本打不开。
“该死,加密文档。”
他又探向第二枚,这次成功了。无数信息涌入脑海,是一部名为《青木长生诀》的功法。
“木属性功法,中正平和,倒是适合新手。但……”林屿仔细“阅读”着,“开篇就要引气入体,观想青木,沟通乙木之精……这小子字都认不全,万一哪个字理解错了,把乙木之精观想成茅厕后面的大槐树,走火入魔都是轻的,当场变身植物人都有可能。”
他摇了摇头,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。
“不行,风险太高。修行之路,一步错,步步错。没有引路人,胡乱修炼等于自杀。还是得先让他把文化基础打牢,再找个靠谱的宗门当‘新手村’,才是万全之策。”
他看向最后一枚玉简,上面只刻着两个古字——“丹方”。
“这个或许以后有用。”
盘点完毕,林屿一声长叹。
“一堆破铜烂铁,几块没电的电池,还有三份需要‘激活码’和‘新手教程’的软件。我这金手指,简直是地狱难度开局。”
下学前,周夫子照例提问。
他目光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了苏铭身上。
“苏铭,你来说说,‘温故而知新’,何解?”
这个问题很简单,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答案。
赵瑞脸上露出轻篾的笑容,等着看苏铭出丑。
苏铭站起身,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角:“回夫子,学生以为,‘温故’,是温习学过的东西。‘知新’,是明白新的道理。”
“恩,还有呢?”周夫子追问。
苏铭顿了顿,按照林屿昨晚教他的思路,磕磕巴巴地说道:“学生觉得……温习旧的知识,就象是反复走一条走过的路。走得多了,不仅路记得更熟,还可能发现路边以前没注意到的花草,或者找到一条新的近路。这就是‘新’。”
这个比喻很质朴,却很形象。
周夫子的眼睛亮了一下。
他赞许地点了点头:“说得好!比喻浅显,道理却不浅。读书,最忌讳囫囵吞枣。能有此感悟,可见你是真的用了心。坐下吧。”
赵瑞的脸,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苏铭坐下,心里悄悄松了口气。
“可以!”林屿在他脑中打了个响指,“既展现了你的思考深度,又维持了‘质朴愚钝’的人设。现在周夫子看你,估计已经自动加之了八层‘朴玉滤镜’了。”
日头渐渐西斜。
苏家小院里,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陈氏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,不时望向村口的方向。
王春桃也停下了手里的活,坐在门坎上,眼神里满是担忧。
苏山吃过晚饭后,就搬了条板凳坐在院门口。
天,一点点黑了。
苏铭的心,也随着天色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“师父,他们……不会出事吧?”
林屿“别自己吓自己。你大哥是老猎手,有分寸。”
话虽如此,林屿的魂体也绷紧了。
他那点微弱的神识,根本延伸不出戒指太远。他现在和苏铭一样,是个瞎子,是个聋子,只能等。
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,让他无比痛恨。
就在院子里的气氛快要凝固时,村口的方向,隐约传来了脚步声。
一个跟跄,一个沉重。
苏山猛地站起身,陈氏和王春桃也冲到了院门口。
两个黑影,在月光下慢慢走近。
是苏峰和苏阳!
苏阳一只手上,拖着一头已经死去的獐子!苏峰肩上,似乎还扛着另一头小些的猎物。
“回来了!”陈氏的声音带着急切和终于放下的心,第一个冲了上去。
“哥!”苏铭也冲了过去。月光下,他看清了:苏峰袖子被划破了一道口子,手臂上有些擦伤和尘土;苏阳的衣襟上溅着暗红的血迹,显然是猎物留下的,脸上带着疲惫,但眼神明亮。
“没事,”苏峰咧开嘴,露出一口白牙,笑容里满是疲惫和得意,“跟那野猪周旋了半天,让它蹭了一下,皮都没破透。最后还是把它放倒了!”他把肩上那头小些的猎物也往地上一扔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“小铭,去镇上的钱,够了。”苏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,声音带着满足。
苏铭看着地上两头沉甸甸的猎物,看着大哥手臂上渗血的擦痕和尘土,看着二哥衣襟上大片的暗红和额头上未干的汗珠,一股滚烫的东西还是涌上了眼框。
他没哭,只是死死咬着嘴唇。
他走上前,默默地从苏阳手里接过那头最大的獐子,用尽力气将它扛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。
那重量,沉甸甸的,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知道,这不只是一头獐子的重量。
这是他的前程,是两个哥哥拼尽全力为他搏来的前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