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9：00，彭磊刚洗漱完，手机就响了。

“喂？”他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，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接听。

“起床了吗？”刘艺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，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，“我在酒店楼下大堂。”

彭磊的动作顿了一下，毛巾从手中滑落：“这么早？不是说好十点才出发吗？”

他警了眼床头的闹钟，时针刚刚指向九点。

“计划有变，”刘艺菲轻轻叹了口气，彭磊能想象她此刻正用手指卷着发梢，“我爸刚才打电话来，说他们提前准到了，现在已经在奶奶家等着了。”

彭磊感觉喉咙突然发紧，“他们，还有人？”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。

电话那头传来轻快的笑声，刘艺菲显然听出了他的紧张，“恩哼。别担心，我爸其实挺好相处的。就是：：：”她故意拖长了音调。

“就是什么？”彭磊弯腰捡起毛巾，心跳突然加速。

“就是特别宝贝我这个女儿，”刘艺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，“不过我相信你能搞定他”

彭磊深吸一口气，“我马上下来。”挂断电话后，他对着镜子做了个深呼吸，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。

衣柜前，尤豫再三，他最终选择了后者，搭配一件浅蓝色衬衫。“太正式反而显得刻意，”自言自语道，“自然一点更好。”

五分钟后，电梯“叮”的一声到达大堂。彭磊快步走向休息区，远远就看见刘艺菲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低头看手机。听到脚步声，她抬起头，眼晴一亮。

“今天很帅嘛。”她笑着站起身，顺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。

彭磊不自觉地整了整衣领，上下打量着她一一刘艺菲今天穿了一件棕色高领毛衣，黑框眼镜；外搭浅咖色长款风衣，头发松松地挽起，比平时少了几分精致，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温柔。

“你也是，”他接过她递来的车钥匙，“不过你确定要穿这个去见你爸？”

刘艺菲低头看了看自己，一脸困惑：“怎么了？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
“问题大了，”彭磊故作严肃地凑近，压低声音，“太漂亮了，我怕你爸一看就觉得我配不上他女儿。”

刘艺菲噗笑出声，轻轻推了他一下：“少贫了，赶紧走吧。”

她转身时，彭磊注意到她的耳尖微微泛红，“再晚我爸该等急了。”

上午9：30，彭磊双手握着方向盘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
刘艺菲坐在副驾驶，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豆浆，时不时咬着吸管吸一口。

“前面左转，”刘艺菲指了指路口，“然后直行两个红绿灯。”

彭磊点点头，目光却不时瞟向导航。

“你爸”彭磊尤豫了一下，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，“他对我有什么了解吗？

刘艺菲歪着头想了想，吸管在杯子里轻轻搅动：“他知道你是导演，看过你的《超体》和《2012》。”

她顿了顿，“哦对了，还知道你去年拿了夏纳最佳导演。”

彭磊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：“然后呢？”

“然后？”刘艺菲眨了眨眼睛，故意拖长了语调，“没了。”

彭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：“”

看着他紧绷的侧脸，刘艺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：“骗你的啦！”

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我妈昨晚肯定跟他通过电话了，他应该知道我们：”她的声音突然变小，“我们的事。”

彭磊深吸一口气，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几分：“你爸：好相处吗？”

车内突然安静下来，刘艺菲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，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：“他脾气挺好的，就是”

“就是什么？”彭磊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。

“就是特别护短，”刘艺菲无奈地笑了笑，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安全带，“尤其对我。

、

她转头看向彭磊，“记得我十五岁生日那天，有个男生在片场给我送花，我爸直接飞回来，在片场守了三天。”

彭磊顿时觉得后背一凉，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又沁出一层薄汗。

车子转过一个路口，梧桐树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。

刘艺菲突然指着前方：“看，那就是同济医院的老家属区。”

彭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一片红砖老楼掩映在梧桐树下，充满了年代感。阳光通过树叶的缝隙，在红砖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“你小时候在这里住过？”他问道，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。

“恩，”刘艺菲点点头，眼神变得柔和起来，“爷爷奶奶一直住这儿，我小时候经常来。”

她指着远处一栋楼，“三楼那个阳台，我经常趴在那里写作业。那时候爸爸还在国内工作，每到周末就会．”她的声音突然停住了。

彭磊注意到她表情的细微变化，轻轻握了握她的手：“要带点什么吃的吗？前面好象有家水果店。”

刘艺菲回过神来，摇摇头：“不用，奶奶肯定什么都准备好了。”

她看了看手表，“我们快到了，前面右转就是。”

车子缓缓驶入小区，彭磊的心跳随着车速的降低而不断加速，他甚至能清淅地听见自已胸腔里的咚咚声。

“停车位在那边，”刘艺菲指了指左侧，“就停在那辆黑色奥迪旁边。”

她顿了顿，嘴角扬起一抹笑意，“那是我去年送给爸爸的车，车牌号是我的生日。

彭磊熄火后却没有立即落车。他转向刘艺菲，突然问道：“我今天发型还行吗？”

刘艺菲噗一声笑了出来，伸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：“特别帅。”

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，“别紧张，我爸爸虽然护短，但他更希望我幸福。”

彭磊深吸一口气，解开安全带：“走吧，别让叔叔等太久。”

刘艺菲领着彭磊上楼，刚到三楼就听到屋里传来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。

“那是我妹妹佳林，”刘艺菲小声解释，“今年刚满十岁，特别黏我。”

她刚掏出钥匙，门就从里面打开了。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探出头来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看到刘艺菲的瞬间亮了起来。

“姐姐！”她象只小蝴蝶一样扑进刘艺菲怀里。

刘艺菲弯腰抱住妹妹，温柔地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：“佳林又长高了。”

她侧身让出位置，“这是彭磊哥哥。”

小姑娘歪着头打量彭磊，突然咧嘴一笑，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：“姐夫好！”

彭磊顿时僵在原地，：

“别乱叫！”刘艺菲的耳根也跟着红了，轻轻捏了捏妹妹的脸蛋，“叫彭磊哥哥就好。”

屋里传来一个温和低沉的男声：“佳林，是谁来了？”

刘艺菲深吸一口气，牵着彭磊的手微微收紧：“爸，我们来了。”她小声对彭磊说，“别紧张。”

客厅里，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从沙发上站起来。他穿着浅灰色休闲衬衫和深色西裤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，整个人散发着儒雅沉稳的气质。彭磊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自己和刘艺菲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秒。

“叔叔好，我是彭磊。”他上前一步，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。

安父上下打量着他，目光如炬：“听茜茜提起过你。”他微微颌首，“坐吧。”

彭磊刚在沙发上坐下，就听到厨房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：“茜茜来了？快让我看看！”

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端着果盘走出来，身后跟着两位慈祥的老人。

“阿姨好，爷爷奶奶好。”彭磊立刻又站了起来。

“哎哟，这孩子真精神，”奶奶笑眯眯地说，眼睛弯成了月牙，“比电视上看着还帅。”

爷爷拍了拍彭磊的肩膀，“小伙子不错，听茜茜说你是导演？”

“是的，爷爷。”彭磊点头。

“小安，”奶奶转头对安父说，“你看看人家，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。”

安父笑了笑，没有接话，只是慢条斯理地给彭磊倒了杯茶。

佳林像只小兔子一样蹦到彭磊身边，好奇地拽了拽他的袖子：“彭磊哥哥，你拍过什么电影呀？”

“《健听女孩》，《2012》，还有

“我看过《健听女孩》！”佳林兴奋地打断他，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名，“姐姐在里面可漂亮了！她演的那个聋哑女孩特别感人，我都看哭了！”

，安父突然开口，声音不疾不徐：“小彭，听说你最近在筹备新片？”

彭磊立刻坐直身体，象是课堂上被点名的小学生：“是的，叔叔，是一部科幻片，艺菲是女主角。”

安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：“导演这行不容易，压力很大吧？”

彭磊看了刘艺菲一眼，发现她正看着自己微笑：“还好，习惯了。”

他轻声说，“做自己喜欢的事，再累也值得。”

安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，最后定格在彭磊脸上，意味深长地说：“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热忱。”

午餐时分，餐厅里飘荡着诱人的香气。奶奶端上最后一道菜一一色泽红亮的辣子鸡，笑呵呵地说：“小彭，听说你是湖南人，特意给你做的家乡菜。”

“谢谢奶奶，太费心了。”彭磊连忙起身接过盘子。

刘艺菲在桌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揉了揉，被彭磊反手扣住手指。这一幕恰好被安父看在眼里，他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。

“小彭，尝尝这个。”奶奶夹了一块鱼腹肉放到彭磊碗里，“茜茜说你最爱吃鱼。”

“奶奶！”刘艺菲耳根通红，“我什么时候说过：”

“上次电话的时候啊，”奶奶笑眯眯地说。

彭磊忍俊不禁，夹起鱼肉尝了一口，眼晴顿时亮了起来：“太好吃了！这鱼肉质细嫩，酱汁也：：”

“也什么？”刘艺菲挑眉看他。

“也跟艺菲做的一个味道。”彭磊机智地改口，惹得刘艺菲在桌下又踢了他一脚。

安父拿起桌上的茅台，给彭磊倒了满满一杯：“会喝吗？”

彭磊看着那杯透明的液体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：“能喝一点。”

“爸！”刘艺菲急忙阻拦，“他下午还要：”

“没事。”彭磊轻轻按住她的手，端起酒杯，“叔叔，我敬您。”

安父满意地点点头，两人一饮而尽。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，彭磊强忍着没咳嗽，眼角微微泛红。

“好酒量。”安父又给两人满上，“茜茜小时候啊，特别调皮：”

“爸！”刘艺菲羞得差点打翻水杯，“能不能不说这个！”

佳林立刻来了精神：“姐姐小时候什么样呀？快说说！”

“她啊，”安父眼中泛起温柔的神色，又抿了一口酒，“三岁就能背《静夜思》，五岁在幼儿园文艺汇演上独唱，台下几百号人，她一点都不怯场。”

彭磊听得入神，不自觉地又喝了一口酒：“难怪现在演技这么好，原来是天生的。“

“可不是，”奶奶接过话茬，“茜茜六岁那年”

“奶奶！”刘艺菲哀豪一声，把脸埋进手里。

酒过三巡，安父的脸已经微微泛红，彭磊却越喝越清醒。

安父突然放下酒杯，直视着彭磊的眼晴：“小彭，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？”

餐桌上一时安静下来。彭磊放下筷子，认真地说：“除了继续拍电影，我还想尝试做点实业，。”

他顿了顿，目光转向刘艺菲，“当然，家庭和艺菲永远是最重要的。”

安父盯着他看了良久，突然举起酒杯：“好，记住你说的话。”

“一定。”彭磊郑重地碰杯，一饮而尽。

刘艺菲在桌下悄悄握住他的手，发现他的掌心全是汗水。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：“表现不错。”

彭磊借着倒酒的动作，在她耳边快速回了一句：“你爸比我想象中能喝。”

这一幕被眼尖的安佳林看到，小姑娘立刻起来：“姐姐和姐夫说悄悄话！”

满桌人哄堂大笑，连一向严肃的安父都忍不住摇头轻笑。

彭磊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一一奶奶硬塞的藕汤、爷爷珍藏的茶叶、继母打包的点心，还有佳林偷偷塞给他的一盒巧克力一一站在门口，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。

“叔叔，阿姨，今天打扰了。”他微微鞠躬，语气真诚。

安父走上前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那只手沉稳有力，彭磊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。

“有空常来。”安父的声音依旧平静，但眼神却柔和了许多，“家里随时欢迎你们。”

彭磊郑重点头：“一定，叔叔。”

佳林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过来，拽着刘艺菲的衣角不放：“姐姐，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呀？”

她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，大眼晴里满是不舍。

刘艺菲弯腰抱住妹妹，在她耳边轻声说：“很快，我保证。”

她揉了揉佳林的头发，“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，好好练琴，知道吗？”

“知道啦！”佳林嘟着嘴，突然凑到刘艺菲耳边，“姐姐，我喜欢彭磊哥哥。”

彭磊转身对爷爷奶奶说：“爷爷奶奶，您们保重身体，下次我来陪您们下棋。”

“好，好！”爷爷笑得眼晴眯成一条缝，“下次可不准再让着我这老头送。”

扮门一关，彭磊就象泄又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座椅上，长舒一口气：“你爸比我想象中温和多。”

刘艺菲系好安全带，转头看他，眼里带着狡的笑意：“紧张坏了吧？”

“恩，”彭磊诚实点头，揉揉太阳穴，“比拍《2012》压力还大。”

刘艺菲伸手握住他的手，发现他的掌心还是微微湿润的：“但我爸喜欢你。”

“真的？”彭磊转头看她，眼里带着不确定，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“当然，”刘艺菲眨眨眼，“不然他不会跟你喝那么多酒。”

她模仿着安父的语气，“有空常来’，这在他那儿可是最高评价。”

彭磊笑，反手握住她的手，拇指轻轻摩她的手背：“那下次：：．我带我爸来见见他？”

刘艺菲的耳根瞬间红，目光亏向窗愚：“．随你。”

扮送缓缓驶离小区，后视镜里，安父的身影依然站在门口，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送。

直到转弯处，那个挺拔的身影才彻底消失不见。

彭磊突然轻声说：“你爸爸很爱你。”

刘艺菲望着窗愚飞逝的街景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：“恩他现在也很看好你。”

扮么电台正好放起一首老歌，彭磊跟着哼了几句，刘艺菲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