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月,剧组回到洛杉矶;三石娱乐总部,凯瑟琳她把财务报表轻轻拍在桌上。
“彭,”她手指戳着超支数字,“理查德今早直接打到我家里,说如果今天拿不出解决方案::我就得去给剧组当茶水小妹!”
彭磊的铅笔在指间转动,他慢悠悠翻开剧本第78页,正好是“渔船相撞”那场戏。
监控画面亮起:马特在病床上比划【我女儿在哪】,石膏腿吊得老高,床头柜摆着本《美国手语速成》。
“holyshit!”凯瑟琳的纪梵希口红在咖啡杯沿留下半圈唇印,“医疗帐单”
“全险。”彭磊调出新文档。刘艺菲站在齐膝的海水里唱歌,“这丫头更疯,每天练到喉咙嘶哑。”
彭磊弯腰捡起落地的分镜,顺手在分镜本上画了个叉:“华纳如果要撤资?正好,
中影韩三平昨天还问需不需要资金。”
“彭,淡定?”凯瑟琳一把抢回文档,“这是冲奥片!公司很支持,华纳必须挂牌!
但理查德要求:”
彭磊笑了笑:“砍掉披头士的《yesterday》,换新歌,立省80万。”
“那首中文歌?”凯瑟琳的眉毛一皱,“美国观众”
“聋哑人听得懂中文歌词?”彭磊按下播放键。
刘艺菲的歌声突然变成《当你老了》的英文版,混着渔船汽笛声竟毫无违和。
“看,”彭磊把奥斯卡风向预测报告推过去,“《综艺》说我们明年最佳影片赔率1:3。
”
他指了指刘艺菲的身影,“这女孩值得一座奖杯。”
她摸出粉饼补妆,突然笑了:“见鬼,我这就回去告诉巴里宣传的预算要追加20
“刘!”他扯着嗓子喊,声音盖过了片场的窃窃私语,“那帮西装革履的混蛋要删你爸的戏!”
刘艺菲从道具堆里抬起头,尼龙渔网线在她手指上勒出深红印记。
她突然双手翻飞:【删戏就退出】。手语打得又快又狠,象在扇人耳光。
翻译杰森手里的咖啡杯“咪当”掉地:“见鬼,你什么时候速度:”
“加练偷学的。”刘艺菲用沾满机油的手背擦脸,在脸颊拖出三道黑痕。
“拍第18场时,乔伊教我的。”她突然切换成更复杂的手势,【他们想阉割这部电影的灵魂】。
马特突然放声大笑,又疼得捂住肋骨倒抽冷气,
他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:“彭!听着:”,聋哑演员的戏份一帧都不能少。
“《音乐之声》?我们要拍的是这个一投影幕布亮起未剪辑素材,马特在十二级风浪中收网,手语动作被飓风吹得变形,象在跟上帝打架。
理查德松了松阿玛尼领带:“彭,聋哑题材太小众.”
“错。”彭磊的笔记本连上数据库,投影弹出尼尔森民调,“欧美有4800万听力障碍者,算上亲友复盖2亿人口。”
他敲击键盘调出新页面,“这还是保守数据一一全球手语用户超过7000万。”
市场总监丽莎突然插话:“但主流观众:”
“丽莎,”彭磊调出《雨人》的票房曲线,“1988年他们说自闭症题材没市场。”
又切换到《阿甘正传》的奥斯卡数据,“1994年他们觉得弱智主角会吓跑观众。”
会议室鸦雀无声,彭磊按下播放键,素材跳到马特在病床上的镜头一一影帝级演员正用输液管编渔网,石膏腿上写着“拍摄继续”。
“知道华纳为什么连续三年没拿最佳影片吗?”彭磊突然转向理查德,“因为你们总在算帐本,忘了有时候电影他妈的是艺术!”
理查德的脸涨成猪肝色,却突然被手机震动打断;是诺兰发来的短信:【刚看了粗剪片段,该拿一个奥斯卡】。
刘艺菲抱膝坐在演播室边缘,耳返里循环播放着电影主题曲。马特拄着拐杖走来,扔给她一罐冰可乐。
“彭和华纳刚开完会,”他指着楼下会议室,“华纳同意追加2000万预算,但有个条件。”
刘艺菲擦掉可乐泡沫:“要你参加二十城路演?”
“更狠。”马特咧嘴一笑,“他们要你学手语唱主题曲上奥普拉秀。”
彭磊的身影出现在演播室门口,手里拿着刚修改完的合同。条款第八条用红笔圈出:
确保聋哑演员参与所有宣传活动。
“对了,”彭磊把文档拍在马特胸口,“乔伊刚发短信,说他教会了全部群演手语版《国际歌》。”
他看向刘艺菲,“戛纳,首映礼红毯,我们要走无声信道。”
刘艺菲突然站起来,双手在胸前交叉又猛然展开一一手语里“梦想成真”的意思。
彭磊摸出打火机,点燃一根烟;火苗照亮合同最后一页的签名栏:华纳总裁同意三石设立聋哑电影人扶持基金,首笔注资500万美元。
“再来!”彭磊的吼声在飓风警报中撕开一道口子。
场记板上的数字已经被雨水泡花:“第127场,第26次。”
刘艺菲的匡威鞋陷在礁石缝里,海水灌进鞋帮发出“咕叽”声。
“妈的!”蒙突然甩开扶他的医护,拐杖在沙滩上戳出深坑。
他跟跑着冲进镜头区,绷带在海风中飘得象面白旗:【危险!回来!】手语动作因为肋骨伤势变得扭曲,活象只折断翅膀的海鸥。
副导演抓起对讲机:“医护组准备!马特的伤口”
“别停!”彭磊一脚端翻旁边座椅,“摄像头别停!”
刘艺菲在礁石上摇晃着站稳,突然用嘶哑的嗓子吼出最后一句:“——eedto
getby!”尾音劈成两半,声音顺着海水从嘴角发声出来。
“cut!完美!杀青!”彭磊把喇叭扔进海里,砸起一朵小浪花。
整个剧组像被按了暂停键;然后爆发的欢呼声立刻被海风卷走,场务组的香槟刚拿出来就被浪花打碎。
刘艺菲瘫坐在礁石上,发现马特跪在浅滩里哭一一影帝的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淌,绝对不是剧本里的要求。
“操:”马特抹了把脸,跟着彭磊混几个月,中文词都会了;泪在手背上糊成一片,“老子十年没真哭过了。”
刘艺菲想笑,突然用手语比划:【值得】。
马特愣了两秒,突然放声大笑,又疼得牙咧嘴:“见鬼,你连这个都学会了?”
他笨拙地回了个【谢谢】,动作标准得象个聋校老师彭磊蹭着水走过来,手里拿着被海水泡发的分镜本:“知道为什么非要今天拍完吗?
”
他指向海平线,飓风眼里漏下一束阳光,“乔伊的渔船明天就禁航了。”
道具组长突然尖叫:“快看!”
那艘扮演“罗斯家渔船”的老旧木船正在浪里打转,真正的聋哑渔民乔伊站在船头,
手里举着块用鱼血写的牌子:【孩子们夏纳见】。
刘艺菲的眼泪突然决堤;马特拄着拐杖站起来,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喊:“乔伊!你他妈是个天才!”
然后转向彭磊,“这段必须放进彩蛋!”
“早拍下来了。”彭磊拍拍腰间防水包里的胶片盒,“三台摄像头跟拍。”
马特突然掏出打火机,用它点燃一支皱巴巴的烟:“妈的,这片子要是不得奖”
他深吸一口,烟头照亮脸上的伤疤,“我就改行去当手语老师。”
刘艺菲突然举手,象个课堂上的乖学生:“我报名第一个学。”
海风突然转向,杀青蛋糕糖霜上写着“献给所有沉默的耳朵”,被浪花打湿的“沉默”二字正在慢慢融化。
2月底,剪辑室;助理艾玛手里拿着刚吐出的传真纸“夏纳那边回话了,主竞赛单元愿意为我们延期两周提交成片。”
彭磊把烟头摁进喝剩的咖啡里,“告诉华纳,除了戛纳,我们还要冲金球和奥斯卡。”
他踢了踢脚边的奥斯卡风向预测报告,“公关团队9月进场。”
剪辑师马克从显示器后探出头,黑眼圈快挂到嘴边:“彭导,合唱团那段混音:”
“加教堂混响。”彭磊抓起激光笔在屏幕分镜本上划拉,“要那种波士顿老教堂的质感,石头墙壁反射的声音。”
音效师汤姆突然插话:“但现实场景是在学校体育馆:”
“所以才是电影!”彭磊把笔砸向声波图,“我要观众听见露比唱歌时,连上帝都在打拍子。”
艾玛翻着传真突然皱眉:“等等,戛纳要求补交聋哑演员的权益证明文档。“
“让华纳去办。”彭磊头也不抬,“那群混蛋现在比sag(美国演员工会)主席还懂劳工法。”
马克敲键盘的手突然停住:“还有个问题格洛斯特旅游局要的gg植入”
彭磊调出界面,三两下把码头gg牌p成聋哑学校募捐海报:“这样?”
“天才!”特效师竖起大拇指,“但华纳品牌部:”
“让他们来找我。”彭磊点开刚收到的邮件,“卧槽,马特这疯子:”
艾玛手机突然响起,她看了眼屏幕:“华纳公关部问,要不要把刘艺菲送去参加残障权益听证会?”
“去!”彭磊抓起车钥匙,“再联系华纳tv台,安排她用手语唱主题曲。”
他走到门口又回头,“对了,把乔伊渔船那段花絮剪成公益gg,明年奥斯卡前投放超级碗。”
传真机突然又吐出一张纸,马克捡起来吹了声口哨:“威尼斯电影节发来邀请函,问要不要先去做展映?”
彭磊的答复被关门声截断,但所有人都听清了那个词:
“上映前,除了参奖谁都不给看!”
“再来一遍,副歌部分再放开些。”录音师大卫隔着玻璃对刘艺菲比划手势。
她点点头,耳机滑到颈间,露出被耳返磨红的皮肤。
大卫刚要调音,彭磊猛地按住他肩膀:“别动!”
隔壁棚的监控画面显示一一彭磊正对着低频拾音器打手语,【歌词】的激烈手势在声波图上炸出锯齿状峰值。
“混进去!”彭磊抓起对讲机,“就要这个效果!”
音效师杰森推了推眼镜:“但杜比认证规范要求:”
“去他妈规范!继续打,打整套副歌手语!”
声波监视器上,少女的声线频率与手语动作的震动波完美叠加,形成奇特的双螺旋图案。
“这就是我要的!”彭磊拍下录制键,“聋哑人听不见音符,但能感受声带震颤。就象你感觉不到肋骨疼,但看得见伤口流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