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机平稳降落在戴高乐机场2e航站楼,引擎的轰鸣声渐渐平息。
彭磊通过舷窗望去,七月的巴黎阳光璨烂,跑道上热浪蒸腾,远处的航站楼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芒。
“到了!”刘艺菲转过头来,眼睛里闪铄着兴奋的光芒。
她已经开始整理随身小包,动作轻快地将耳机、眼罩一样样收好,“我爸说会在出口等我们。”
她顿了顿,嘴角扬起一个俏皮的弧度,“他开那辆使馆的黑色标致508过来,车牌尾号是57,特别好认。”
彭磊点点头起身,空乘人员站在舱门处微笑着道别。走出廊桥时,巴黎特有的混合着咖啡香和香水味的空气扑面而来,彭磊深吸一口气,感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。
彭磊的手机突然响起,是助理发来的消息:“彭总,华谊王总说《环太平洋》的事很急,希望尽快确定。”
他皱了皱眉,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:“在巴黎有事,一周内勿扰。”发送前又补了一句:“非紧急勿扰”,这才按下发送键。
“工作上的事?”刘艺菲凑过来看了一眼,了然地点头。
她换了件深蓝色的连衣裙,她轻轻捏了捏彭磊的手臂,“我爸特别理解工作的重要性。上次视频时他不是还说,年轻人就该以事业为重吗?”
彭磊笑了笑,正好看见行李转盘开始缓缓运转。他的黑色行李箱很快出现,上面还贴着上次出差时没撕干净的行李标签。
刘艺菲的粉色行李箱紧随其后,上面挂着一个可爱的小熊挂件,随着传送带的移动一摇一晃的。
“我来。”彭磊抢先一步取下两个箱子,刘艺菲则细心地检查着行李标签。
他们推着行李车走向出口,周围是各种语言的交谈声和重逢的欢笑声。
刚走出安检口,就听见刘艺菲惊喜的呼声:“爸!”
她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,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。不远处,一位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正朝他们挥手。
安少康今天穿着深蓝色休闲西装,没打领带,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温和。彭磊瞬间理解刘艺菲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遗传自谁。
“茜茜!”安父张开双臂,刘艺菲像只欢快的小鸟般小跑着扑进父亲怀里。
父女相拥的画面引来周围旅客善意的微笑,一位推着行李车的法国老太太甚至停下脚步,露出慈祥的笑容。
“爸,我好想你!”刘艺菲的声音闷在父亲肩头,带着些许撒娇的鼻音。
安父轻拍女儿的后背,眼角泛起细小的笑纹:“瘦了,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?
”
松开女儿后,安父将目光转向彭磊,“小彭,又见面了:这次好好聊聊,上次都没怎么交流。。”
“安叔叔好,这次要打扰一段时间。”彭磊双手握住对方的手,能感受到那手掌的力度和温度,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疏离。
他注意到安父的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,袖口露出半厘米的白色衬衫边缘,处处透着严谨。
三人走向停车场,安父自然地询问着航线情况:“路上还顺利吗?听说最近大西洋上空常有气流。”
彭磊注意到他说话时习惯性用食指推眼镜,这个小动作和刘艺菲如出一辙。
“挺平稳的,就是起飞时有些颠簸。”彭磊回答,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未来岳父。
“爸,你看这个。”刘艺菲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,“给你带的同仁堂。”她的语气里满是献宝的雀跃。
安父接过礼盒,眼睛微微眯起:“还是女儿贴心。
“”
他说着,轻轻捏了捏刘艺菲的脸颊,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彭磊想起刘艺菲在片场撒娇时的样子。
走出自动门,巴黎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。远处,那辆黑色标致508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。安父熟练地打开后备箱,将行李一一摆放整齐。
彭磊注意到他摆放箱子的角度都经过精心调整,确保不会在行驶中滑动。这个细节让彭磊对这位外交官的严谨有了更深的认识。
黑色的标致508行驶在a1高速上,巴黎郊区的风景从窗外掠过。七月的阳光将道路两旁的麦田染成金色,远处的风力发电机缓缓转动着叶片。
安父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彭磊,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善意的审视:“小彭第一次来巴黎?”
“第三次,”彭磊放松地靠在座椅上,“上次来是参加《2012》宣传。”
他注意到车内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精致的中国结,随着车辆行驶轻轻摇晃。
“哦,那部电影我看过二遍。”安父的语调突然变得专业,声音里带着影评人般的犀利,“特别是黄石公园那段长镜头,调度很见功力。从直升机俯冲到地面特写,一气呵成。不过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微妙地变化:“感情戏处理得有些仓促,男女主角的化学反应不够强烈。”
彭磊却不慌不忙,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笑意:“安叔叔慧眼。”
他调整了下坐姿,声音沉稳,“其实那段戏原计划拍七天,后来因为要求压缩时长。”
这个回答显然出乎安父意料,他沉默片刻,嘴角的线条渐渐柔和,突然轻笑出声:“有意思。”
车载导航提示前方即将进入收费站,他熟练地变换车道,“下次把电影花絮带给我看看。”
刘艺菲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,她偷偷从后视镜里给彭磊递了个赞许的眼神。
彭磊注意到安父说“下次”时那种自然而然的语气。车窗外,巴黎的城市轮廓已经隐约可见,埃菲尔铁塔的尖顶在阳光下格外明显。
车子缓缓驶入巴黎十六区,这里是着名的使馆区,街道两旁种满整齐的梧桐树,阳光通过树叶在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安父的住所在一栋典型的奥斯曼风格建筑内,米黄色的外墙配着精致的铁艺阳台,门前还带着一个开满玫瑰的小花园。
一路上,遇到的使馆工作人员看见安父带着彭磊和刘艺菲回来,都露出善意的笑容。
“安参赞,这是带女婿上门啊?”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打趣道。
安父笑着摆手:“老李你别瞎说,年轻人第一次来家里做客。”但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。
停好车后,安父解释道:“朱阿姨和佳林去超市了,一会儿回来。”
他掏出钥匙,,“我们先喝杯茶,休息一下。”
推开厚重的橡木门,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书香扑面而来。
走进客厅,彭磊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一整面墙都是通顶的书架,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。
书籍按照主题和语言精心分类:左侧是《文心雕龙》《史记》等中文典籍,右侧则是巴尔扎克、雨果的法文原着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排电影理论着作,从巴赞的《电影是什么》到麦茨的《想象的能指》,而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摆着彭磊那本《商业电影的叙事结构》,书脊已经有些磨损,显然经常被翻阅。
“坐。”安父指了指靠窗的布艺沙发,自己则走向角落里的茶柜。
阳光通过蕾丝窗帘在沙发扶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茶几上摆着一个青瓷香炉,正袅袅升起一缕青烟。
“喝什么茶?我有上好的凤凰单丛,去年从潮州带回来的。”
刘艺菲从行李箱取出整套茶具:“爸,彭磊给你带了套景德镇的茶具。”
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精致的锦盒,“是仿明的缠枝莲纹,他特意托人从景德镇老艺人那里订制的。”
“哦?”安父接过礼盒,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。
青花瓷上的缠枝莲纹细腻流畅,釉面温润如玉,底款还特意仿了“大明宣德年制”的款识。
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,满意地点头:“胎体轻薄,青花发色纯正,看来小彭不仅懂电影,还懂茶道。”
彭磊暗自松了口气,这才注意到客厅的布置处处体现主人的品味。
墙上挂着吴冠中的水墨复制品,茶几上还摆着一本翻开的《史记》,书页间夹着几张便签。他正想说什么,突然门铃响起。
“肯定是佳林回来了!”刘艺菲雀跃地跳起来,像只欢快的小鹿般冲向门口。
彭磊听见她兴奋的声音:“佳林!有没有想姐姐。”
“姐!”安佳林像颗小炮弹般直接扑进刘艺菲怀里,差点把她撞了个趔趄。
安父笑着摇头,动作娴熟地温杯烫盏。热水注入茶壶,凤凰单丛特有的蜜兰香气立刻在室内弥漫开来。
“小彭,”他边洗茶边问,“听说你新片要拍大明题材?”
茶汤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,在白色瓷杯中荡漾。
彭磊刚要回答,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已经蹦跳着进来。她身后是位温婉的东方女性,约五十出头,穿着素雅的亚麻连衣裙,手里提着几个超市购物袋。
“姐夫好!”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彭磊,手里还举着一袋刚买的马卡龙“我给你带了甜点!”
朱阿姨笑着接过购物袋:“这孩子,一听说你们要来,非要买粉色马卡龙,说姐夫肯定喜欢。”
她亲切地和彭磊寒喧着,“路上累了吧?我炖了鸡汤,一会儿多喝点。”
安佳琳仰起头,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彭磊,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:“姐夫,怎么感觉你比上次帅多了!”
她的普通话带着些许法语腔调,尾音总是微微上扬。
“佳林!”朱阿姨轻声呵斥,但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。
她转向彭磊时露出歉意的微笑,眼角浮现出温柔的细纹:“小彭导演别介意,这孩子从小在法国长大,说话总是没大没小的。”
“阿姨好。”彭磊躬敬地鞠了一躬,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,“一点小心意,不成敬意。”
朱阿姨接过礼物,小心翼翼地解开丝带。当她展开那条丝绸围巾时,不由倒吸一口气——围巾上是幅精美的巴黎圣母院水墨画,但与传统水墨不同,画家融入了印象派的色彩技法,圣母院的玫瑰窗在墨色中泛着梦幻的紫红色光泽。
“这这是”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丝巾,“这是赵无极大师的设计?”
彭磊微笑着点头:“阿姨好眼力。这是赵老为爱马仕设计的最后一款丝巾,全球限量99条。”
他看了眼刘艺菲,后者正冲他眨眼睛,“艺菲说您最喜欢赵无极的画,所以托了些关系才找到。”
这边安佳林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自己的礼物,当她看清盒子里那个穿着熊猫连体服的限量版娃娃时,直接尖叫出声:“天啊!是2008年限定款!全球只有200
个!”
她猛地抱住彭磊,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,“姐夫万岁!我最爱你了!”
刘艺菲假装吃醋地戳了戳妹妹的额头:“喂,我上次送你香奈儿包包也没见你这么激动。”
姐妹俩笑作一团,安佳林还故意冲姐姐吐舌头。
安父站在茶柜旁看着这一幕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。
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却比平时温和许多:“佳林,别闹了。去把爷爷上周寄来的明前龙井拿来。”
他转向彭磊解释道,“家父退休后在杭州包了几亩茶园,每年清明都会寄些特级龙井来。”
安佳林蹦蹦跳跳地跑向储藏室,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摆动。
朱阿姨已经将丝巾仔细折好,爱不释手地抚摸着:“这么贵重的礼物,我都不舍得戴出门了。”
“阿姨您客气了。”彭磊笑了笑,“听艺菲说您厨艺特别好,今天终于有机会尝尝了。”
朱阿姨眼睛一亮:“哎呀,我今天特意买了新鲜的白芦笋,还有早上刚到的布列塔尼蓝龙虾”
安佳林抱着茶叶罐跑回来,闻言立刻抗议:“爸!先让姐夫看我剪的粉丝视频!我用《超体》素材剪了个新版本!”
她拽着彭磊的骼膊摇晃,“姐夫你一定要看嘛,我加了超酷的效!”
刘艺菲笑着解围:“好啦,先喝茶。爸的凤凰单丛泡久了会涩的。”
她熟练地接过妹妹手中的茶叶罐,手指在罐身上轻轻一弹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茶香很快弥漫整个客厅,凤凰单丛特有的蜜兰香与窗外飘来的玫瑰花香交织在一起。
安父娴熟地洗茶、冲泡,动作行云流水,青瓷茶具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。
“小彭,”安父递过一杯琥珀色的茶汤,青瓷茶杯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显得格外雅致,“听说你最近在筹备新项目?”
彭磊双手接过茶杯,“是的,一部科幻片和一部历史剧。”
“哦?“安父推了推金丝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专注,“历史剧什么题材?”
“关于秦良玉的。”彭磊看了眼正在切水果的刘艺菲,嘴角不自觉上扬,“艺菲出演女主角,讲述这位明代女将军平定叛乱的故事。”
安父手中的茶壶微微一顿,茶水在壶嘴处悬停片刻:“有意思。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是石柱宣抚使,这个职位在明代土司制度中很特殊。”
他放下茶壶,从书柜取出一本《明史》,“你看过《明史·列女传》里对她的记载吗?”
彭磊接过书,发现相关页面已经夹着几张便签:“这太专业了。我们团队确实在考证这个时期的服饰和兵器。”
“爸!”刘艺菲端着果盘走过来,嘴里还吃着,“你别一上来就考人家历史问题嘛。”
安父大笑,眼角的笑纹舒展开来:“好好好,不说工作。”
他给每人添了茶,“明晚上使馆有个小型招待会,法国文化部的几位官员会来,你们一起来吧?正好可以聊聊中法合拍片的事。”
朱阿姨从厨房探出头:“少康,你不是收藏了套明代史?可以让小彭参考参考。”
安佳林突然从沙发后面冒出来,手里举着手机:“姐夫!我找到秦良玉的画象了!你看这个发型适不适合姐姐?”
彭磊仔细端详片刻,转向刘艺菲:“我觉得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改良,既要符合历史,又要突出你的气质。”
他手指在屏幕上比划着名,“比如把发髻做得稍微蓬松些。”
安父若有所思地点头:“这个想法很好。其实秦良玉作为女将,形象应该刚柔并济。”
他起身走向书房,“我有些明代兵器的资料,可能对动作设计有帮助。”